老皇帝聽到嚴小白將羅誠描述的那麽好，簡直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天不亡我大唐啊！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朕還能有這樣一個完美的孩兒，真是神佛保佑！”他快步來到嚴小白面前問她，“那此刻他人在哪裏？”

嚴小白低下頭悲傷道：“此刻，他怕是已經過了忘川了吧？”

老皇帝一楞，明顯聽不懂她什麽意思：“你說他在哪裏？”

嚴小白猛地擡起頭直視他的雙眼冷冷道：“他死了。”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老皇帝用一種似要將她連皮帶肉全部扒開一探究竟的眼神望著她：“你在耍朕？”

嚴小白無所畏懼的輕笑著：“你想知道他怎麽死的嗎？”

老皇帝望著她。

“那一日皇上下令兵圍不敗將軍府，他探析其中陰謀率人來救，期間還救下了您的二皇子李林，隨後又聯合驃騎將軍齊澤一起救下了當時不知是計的陛下您。他知道自己江湖身份不便暴露，也不想邀功，功成身退隱入市井。誰知道您的好兒子李林卻硬是忘恩負義將他挖了出來，非但殘忍的讓不敗將軍府將他殺死，而且還砍下了他的頭顱懸掛於玄武門鎮邪旗上，如今怕是已經喝了孟婆湯……過了忘川河了吧？”嚴小白說著說著有些哽咽，心裏在想他要是真的喝了孟婆湯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已經將自己徹底遺忘了？

老皇帝聽她這麽一說，腳下不由踉蹌兩步，要不是身邊太監眼疾手快，一把抱住，怕是以他這把年紀就此摔死了也不一定。

“你說的那個人是……”老皇帝深吸一口氣，“是前鋒校尉羅誠嗎？”

嚴小白點點頭。

“朕見過他。”一雙幹涸的眼珠子微微動了兩下，他如喃喃自語般道，“當時朕就覺得似乎在哪裏見過他，如今才想起他那雙眼睛跟當年顏夕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一顆淚珠順著眼角滾了下來，“他的確是個好男兒，有能力，有擔當，還有魄力……”

嚴小白冷冷的望著眼前這個哭得仿佛連命都快要沒了的老皇帝：“以前您曾跟我說過因果報應。”她說，“羅誠的死算不算是一個報應？”

這世間一切真的是輪回無止。

當年如果不是嚴不平追兇不慎，就不會害顏夕落入水中，多年以後也不會被老皇帝殺死，而之後更不會有嚴小白為父平反這件事情。而如果當時老皇帝答應還嚴不平一個公道，那嚴小白也不會入獄，更不會引起不敗將軍府被圍的事情，當然羅誠也不會死去……

“都說造化弄人……”嚴小白感嘆，“還果然是如此，嚴不平因為顏夕的死償了性命。而你，也為嚴不平的死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她在心裏問，那我呢？我現在所受的痛苦又是出於什麽原因呢？

老皇帝哭的泣不成聲，悲傷至極時僅僅只能依靠咳嗽來維持自己的呼吸，可在一陣大咳之後，伺候他的老太監忽然尖聲道：“血！皇上您咳血了！”

他急急忙忙要去請太醫，卻被老皇帝直接叫住道：“別去！眼下太醫院裏全是李林的人，找他們看病不是等於直接把刀子給他們，讓他們殺朕嗎？”

他轉身看向嚴小白：“嚴姑娘，羅誠既然會將自己藏了二十三年的鐲子送給你，想必他跟你關系不一般。”

嚴小白也看著他。

只見老皇帝“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沖她道：“朕求你看到羅誠的面子上，救救朕，救救這個天下吧！”

一旁的老太監看到如此一幕，心痛不已，也跟著跪倒在地沖嚴小白道：“嚴姑娘，求求你了，三皇子若是活著也必然不會眼見自己的父親被奸人害死啊！”

一句“父親”說進了嚴小白的心坎裏，眼前這個老皇帝萬般不是，但他終究是羅誠的父親，羅誠藏著這個鐲子那麽多年，無非就是存著那麽一點想找到雙親的希望……

她想了想道：“那好吧，你們希望我做什麽？”

得到嚴小白的同意，老皇帝急忙將之前就想好的計策告訴她。

皇宮內外此刻遍布眼線，老皇帝這裏藏了一顆假死藥丸，本想著在為難時刻自己吃的，但皇帝死後會有多名禦醫檢驗，不一定能瞞得過去。可嚴小白不同，她可以靠著這枚藥丸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皇上的手諭帶出宮外，交給不敗將軍府。

明天天一亮，老皇帝會上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找個通告神佛的由頭讓李林前往恩祿寺領取太子官印，到時候不敗將軍府就拿著手諭埋伏在恩祿寺周圍，趁他不備將他直接就地正法，唯有這樣，老皇帝才能徹底的脫出困境。

“直接就地正法？”嚴小白聽著那幾個字都覺得觸目驚心，“那可是你的兒子……”

老皇帝一抹剛才的眼淚，嘴裏冷冷道：“他如今都要殺朕了，朕還要什麽兒子！”

果然是帝王最薄情，嚴小白忽然慶幸羅誠沒有回歸皇室，不然面對這樣的父親，也不知道他是高興好，還是悲傷好？

老皇帝見嚴小白始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還以為她擔心不敗將軍府，連忙解釋道：“如今長安只有禁衛軍，宮廷守衛軍和不敗將軍府三種兵力，禁衛軍和宮廷守衛都已經靠不住了，朕唯一相信的也只有不敗將軍府。你放心，朕在手諭上會寫清楚，絕對不會因為他們殺死二皇子李林而被治罪！”他說著就來到案邊開始寫手諭。

當寫好的手諭和一顆假死藥丸一起擺在嚴小白面前時，她忍不住問老皇帝：“那這之後呢？”

“什麽之後？”老皇帝楞了一下，緊接著又似醒悟一般馬上道，“你放心，事成之後我會親自昭告天下，為你父親平反，還他清白，並在皇陵中為他立下衣冠冢，封為忠義王！”

嚴小白嘆了口氣：“我是說以後怎麽辦？你就剩一個兒子了，還要將他流放在外面嗎？”

老皇帝詫異的看向她：“你希望朕傳位給李姝？”

嚴小白反問：“難道你真的以為自己八十多了還能再生一個兒子？就算此刻你後宮真的有人懷孕了，難道你真的會覺得那個孩子是你的嗎？”

老皇帝被問的啞口無言，思想片刻後沖嚴小白點了點頭道：“朕知道了，與其懷疑猜忌，父子離心，倒不如相信李姝，在朕還活著的時候好好勸導他一番，也許將來也不會那麽糟糕。”

嚴小白舒了口氣，他總算是想通了。

吃了假死藥丸，嚴小白就跟個死人一樣被太監擡出養心殿，太監們對外宣稱是皇上用毒酒賜死了她，此刻就要將她扔去亂葬崗。

侍衛們對這種結局已經毫不意外，幾乎都沒怎麽查就放他們過去了。

當太監們將嚴小白隨意扔進亂葬崗後沒多久，於黑暗之中走出一個穿著黑衣黑袍的女子，她款款來到嚴小白面前，用手試探了一下她脖頸的脈搏，嘴裏輕笑道：“真是令人失望，我還以為真的死了呢。”

她猶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看著腳下這個即將醒來的嚴小白，用一種似悲似喜的口吻輕輕道：“六師姐你那麽美，活著真是太奢侈了，總有一天我會將你封存起來，讓你永遠都不會雕零……”

猛地睜開雙眼，嚴小白緊張的瞪大了雙眼不住的查看著四周，周圍荒蕪一片，除了幾片惡狼吃剩下的白骨外什麽都沒有，可她剛才明明就聽到有人所要將她封存起來……那聲音冷的透骨，就算是再回想起來都讓人不寒而栗。

檢查了一下壓縮包裏的手諭，嚴小白只覺得這個地方有鬼，不敢再多停留，匆匆朝著不敗將軍府而去。

等到她到不敗將軍府的時候天都已經大亮了。

“姐姐，你昨晚到哪裏去了，害我好找！”齊羽滿臉疲憊的坐在大廳裏，看樣子是找了她一夜剛剛才回來。

嚴小白讓他將齊老將軍請出來，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可齊羽卻說：“我父親病了，他病的很重，怕是沒法出來主持事宜了。”

嚴小白大吃一驚，看來經歷了被圍之後，不敗將軍府也受了不小的打擊，原本的三員大將如今就剩了一個齊羽。

她很無奈，也沒有選擇，只得將皇上的手諭拿給齊羽看了。

齊羽對二皇子李林早就恨之入骨，他對著嚴小白拍胸脯道：“你放心，這件事情交給我，我一定讓李林有去無回，死的透透的！”

看著齊羽依舊像個孩子一樣，嚴小白不禁有些心疼他，要是在現代，就他這個年紀還在高中裏打籃球，玩游戲呢，可現在，他卻要帶兵殺人，如此的殘忍！

“啊，對了，姐姐，你是不是有個叫莫子硯的師兄？”齊羽收好手諭沖嚴小白指了指羅誠的院子方向，“他剛才來這裏找你，在聽到我說你不在以後，非要在院子裏等你，說你在長安無處可去，一定會回到這裏，我聽他說是你大師兄，也不敢趕出去，就讓他在裏面等你了。”

嚴小白一楞，想到昨晚大師兄落荒而逃的樣子怕是自己嚇到了他，便謝過齊羽，快步朝著院子而去。

白天回到這裏，跟晚上回到這裏完全不是一種感受，晚上的時候只覺得心痛不已，而此刻卻又覺得有些溫暖，至少，這裏還有這她跟羅誠的回憶。

只是當嚴小白懷著無限感慨推開院門的時候，忽見院子裏的大槐樹下，羅誠如往常一樣正氣定神閑的烹煮著熱茶，見到她回來了，還微微笑道：“來得正好，坐下一起喝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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